“你說柳佳佳在你床上放了一只死老鼠？”明野掏出身份證放在前臺，“一間。”

“兩間。”西稚霸氣地拍上自己的身份證。

明野盯她：“我說過住這裏？”

西稚理所當然：“你要陪我呀。”

明野遞過去身份證, 態度堅決：“一間, 否則免談。”

西稚心想一間就一間吧, 大不了擠一擠睡一晚。

她拖著明野上樓：“我還看到她在八寶粥裏放死老鼠。”

“誰說要上來了？”明野作出一臉不樂意的模樣。

西稚插上房卡, 剛轉身就被明野抱住，明野手伸到腰間撓她癢癢, 幹燥的嘴唇在她頭發上蹭。

西稚怕這樣下去壞事, 推開他：“我們說正事。”

明野坐在椅子上：“柳佳佳說是貓在你床上囤糧？不可能, 貓會剝老鼠皮？你真的看到她在八寶粥裏放老鼠？”

西稚點頭：“一般女孩子不敢碰老鼠，姚倩學姐看到死老鼠都覺得惡心呢，而且學姐還說柳佳佳發過別人的裸.照。”

明野蹙眉：“我以前送趙春如回宿舍的路上, 碰見柳佳佳在路邊餵流浪狗，那只狗後來躥到路中間，把趙春如嚇了一跳。”

西稚有些吃醋, 偏離題意：“以後不可以再送趙春如。”

明野：“柳佳佳實際和面上表現出來的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人, 你說姚倩和吳恬孤立她，在女生間, 被孤立的都是什麽人？”

西稚一只貓當然不知道女生之間孤立什麽人, 但是她按照目前自己被其他貓咪孤立的情況分析, 說道：“漂亮、可愛、優秀、能力出眾, 受人嫉妒。”

明野：“……”

“柳佳佳因為這些被孤立也不一定。”明野講了個冷笑話。

“如果你床上的死老鼠是她放的, 那八寶粥是給你的也不一定。”明野說，“她喜歡我，所以針對你, 說不定還會做其他事情……你那是什麽表情？舔嘴唇，你餓了？”

西稚聽到那罐裝著老鼠的八寶粥是給她的，確實有點餓。

她晃了晃腦袋，問道：“你覺得她還會做什麽事情？”

明野隨口說道：“用你牙刷刷馬桶，用你毛巾擦地，在你牙膏裏放芥末，在你洗面奶裏放辣椒油。”

“有這麽壞？”西稚不敢信，“我要告訴老師。”

“你有證據？”

“沒有。”

西稚仰頭看著天花板，感覺像重新認識了柳佳佳一樣。

那個餵她貓糧吃的姑娘，那個幫她拎箱子的大姐姐，西稚怎麽也不敢相信看起來那麽溫柔的一個人能有這麽壞的心思。

“有個辦法。”明野摸著下巴，“要聽嗎？”

西稚好奇：“什麽辦法？”

明野指指臉：“你親我一下。”

西稚環著他的脖子連親了三口，明野將她抱在腿上和她接吻，西稚身材嬌小，放在腿上的重量就像抱了一個大型洋娃娃。

明野身體有些熱，捏捏她的胳膊：“搬出來住。”

西稚被明野摸得難受，跳開躲到床上用被子將下.身包起來以防萬一。

明野隱隱頭疼：“你怕什麽？”

西稚委屈地說：“我沒怕呀。”

“真沒怕。”她補充道，卻絲毫沒有說服力。

明野放棄了想幹點什麽的心思，又回到正題：“如果真是她做的，你住在宿舍難防她還會繼續針對你，唯一的方法就是搬出來住。”

“可我沒錢租房子。”

“我租，你和我一起住。”明野說，“下學期沒有晨訓和晚訓，不強制住宿。”

西稚想了想，覺得和明野住在一起的危險要遠遠高於和柳佳佳住在一起的危險。

畢竟柳佳佳最多用老鼠嚇唬她，她又不怕老鼠，而和明野住一起萬一哪天沒控制住自己露陷，那代價太大了。

她搖搖頭：“再住一段時間看看吧，我也沒有親眼看到她在我床上放老鼠，總要確認一下才能給她定罪。”

明野很想問她為什麽一夜之間變得這麽矜持，又覺得問了顯得自己像個猴急的色狼似的，卡在那裏不上不下難受得緊。

他嘆口氣，關上燈：“不早了，睡覺吧，有什麽事明天再說。”

西稚問：“你要走嗎？”

明野坐在椅子上玩手機，沒有要走的打算。西稚拉開被子，拍拍床墊：“過來睡，我不鬧你。”

明野臉被手機光照得發亮，不打算動：“你再說話，明明就對你不客氣了。”

西稚慫慫地說：“好吧。”

她睡不著，打開手機翻出藏在角落一個叫貓咪秘密花園的app，登陸自己的賬號。

這是成精之初管理局在貓咪們手機上安裝的一個私密論壇，用於成精的貓咪們交流成精心得和解疑答惑。

西稚以前心思放在明野身上，除了偶爾來記錄一下心情之外，很少關註這裏，現在她有了新的煩惱，常常往這裏跑。

和她有一樣煩惱的貓還有很多。

她點開一個名為【愛上人類該怎麽辦？】的帖子，前幾樓還在討論要主動追求人類還是矜持等追，後面則徹底歪樓，幾十只貓精在討論該怎麽處理發.情時的尾巴問題。

東北藍貓：【前些天第一次和女朋友愛愛，本來一切都好好的，尾巴突然冒出來，幸虧我及時拿枕頭捂住她的頭才沒被發現。現在女朋友質疑我能力不行還想趁機捂死她，已分手。】

廣東橘貓：【我鄰居是只從小美到大的波斯貓，愛上了一個人類男人，由於發.情時沒藏好尾巴被男人看見了，管理局當晚就殺到她家把她打回原形了。波斯要求最後見那男人一面，男人嚇得不肯，波斯心如死灰，再也不想成精了。】

萌新小花貓：【請問樓上諸位大佬，管理局是在監視我們嗎？為什麽他們會發現我們在人類面前顯形呢？如果我偷偷在人類面前顯形，他不出去亂說，管理局會發現嗎？】

貓中小栗旬：【在你成精的時候，管理局就在你身體裏植入了定位器和檢測芯片，每次你變身的時候，芯片都會自動檢測附近的生命體征以及他們的情緒波動值。

如果附近有人形生命體征，並且情緒波動為驚恐、害怕、不敢置信等並且達到最高峰頂，幾乎就意味著你被人類發現了，管理局一定會逮捕你回來調查清楚，一旦證據確鑿，立即打回原形。】

萌新小花貓：【如果我被打回原形，對方怎麽辦呢？】

老巫貓：【對方會被管理局消除記憶。】

西稚將帖子從上看到下，覺得自己仿佛陷入一個死循環。

她和明野親近會變出貓尾巴，如果明野看到她的貓尾巴一定會失控，從而刺激到她體內的芯片，下場就是她被逮捕打回原形，明野被管理局消除記憶。

而她不和明野親近雖然看起來很安全，可不能這樣長久下去，萬一哪天明野受夠了說不定會一腳踹了她。

西稚忍不住披上馬甲在論壇裏發言。

地頭貓：【有沒有辦法能和人類交往又不被發現的？】

天山雪貓：【同問。】

美國長毛貓：【同問 1】

老巫貓：【除非你能忍住不發.情，不然沒辦法可破。】

不發.情別說明野，光是西稚到了春天就有的受。

她看這個老巫貓看上去懂很多的樣子，私戳她問：【以前有貓精和人類在一起的先例嗎？】

老巫貓看樣子是只網癮貓，回覆消息速度很快：【有。】

地頭貓：【怎麽辦到的？】

老巫貓：【一只老貓愛上了自己年邁的主人，她成精以後兩人都是失去了性功能風燭殘年的老人，自然而然不會被發現就在一起了。】

西稚：“……”

【有沒有什麽方法能讓他知道我是貓精，還不會被管理局發現的？】

老巫貓：【只要芯片檢測不到他驚恐等超出正常水準的情緒都是沒有問題的，但最大的問題是人類面對超自然的現象怎麽可能不恐懼呢？如果你不在他面前顯形只是口頭告訴他你是貓精，有人會信你嗎？】

西稚心想也許可以潛移默化給明野洗腦，試一試萬一他不害怕呢。

老巫貓似乎看穿了她在想什麽，說：【別輕易嘗試，萬一失敗他會被消除記憶。】

明野高高的身體縮在椅子上不舒服，他睡不著，看到西稚被窩裏亮起白閃閃的光。

他瞄過去一眼：“你該睡覺了。”

“哦。”西稚嘴上應著，卻依然和老巫貓聊天。

明野走過去：“還不睡？”

“就睡就睡。”西稚手指飛快打字，心不在焉地說。

明野是認真讓她睡覺，卻不被她當回事。他走到她面前，按開床頭燈：“你晃到我眼睛了，再不關手機，我就……”

“對我不客氣。”西稚自覺地關上手機，放在枕頭下面。

明野回去椅子上，一轉眼發現西稚又在偷偷摸摸拿手機。

“我說你。”他聲音不悅地沈了沈。

“好的。”西稚將手機放了回去。

西稚打算等明野睡了再偷偷將手機拿出來，可是她太困了，沒等到明野睡著，自己先睡著了。

淩晨一點，明野放下手機揉了揉眼睛。

西稚躺在床上，裹在被子下的身體翻了個身，翹出腿夾著被子。

明野心想：她的睡姿怎麽能這麽醜呢？醜得他都不忍心坐視不理。

他起身走過去，輕手輕腳躺在她床邊，幫她掩好被子，順帶著裹住兩個人。

西稚輕聲夢囈，像是有感應一般將頭別進明野胸口。

明野摟著她，聞著她身上淺淺的奶味，一時只覺得很舒服，只是這麽抱著她都開心。

他低頭，用牙齒咬她的頭發：“吃掉你。”

西稚夢游般一巴掌甩到他臉上：“不準吃。”

明野輕笑，親了親她的手指，閉上眼睛抱著她睡覺。

西稚胳膊扭別在枕頭下面，因為姿勢不舒服難受地扭動。

明野探手進去，發現她壓在枕頭的手下抓著手機。

“都睡了還想手機？”明野不知該笑還是該罵她，不過就算罵她睡夢裏的女孩也聽不見。

手機有輻射，他從她手裏抽出來，想放在桌上。

可西稚緊緊握著不放，嘴裏輕聲念叨：“我不是貓。”

“你不是嗎？”明野輕輕扯出來，“黏貓。”

他按亮屏幕，西稚的鎖屏白花花一片，他劃開來想看看時間，手機屏幕卻停在一個粉粉的頁面上。

老巫貓：【貓呢？】

……

【不會真的去實驗了吧？年輕貓，別犯傻了，你以為讓一個人不害怕那麽容易嗎？人類有一句話叫“非我族類，其心必異”，就算他不害怕，就代表他能坦然接受自己的另一半是只貓精嗎？】

【不可能的，他心裏會介意。一個奇怪的生物睡在自己身邊，換誰能毫不在意？】

這是什麽？明野心想，角色扮演嗎？

老巫貓的消息沒收到回覆，又陸續給西稚發了很多貓身自拍：【春天快到了，如果你和人類分手，可以考慮和我叫.春。我先報一下自己的情況，純種布偶貓，成精兩年多，目前沒有穩定伴侶，在主人家混吃等死，你和我在一起最大的好處，就是我可以偷高級貓糧給你吃。】

明野心想哪裏來的神經病，勾搭女孩子發貓的照片，他剛要關上手機，對方又發過來一個視頻。明野看著床上女孩熟睡的面容，神色有點做壞事前的微微心虛。

他探手摸了摸西稚滑溜溜的臉蛋，低聲說：“這變態想撩你，明明不能讓他得逞，我先幫你看看。”

他點開視頻，一開始只是想看看對方搞什麽名堂，在視頻播放十幾秒後卻坐不住了。

明野原本躺在床上，慢慢直起身來，他手裏握著西稚的手機，面容一點點凝重。

他回頭看，女孩睡得香甜毫無察覺。

冷月光漫漫嬈嬈灑進窗子，明野站在窗前，看了手機很久。

他不知道站了多久，看了多久。直到天色破曉，遠方的山黛在黎明裏顯出輪廓，他才感覺雙腿有一絲僵硬。

視頻裏一只白色的布偶貓趴在床上，慢騰騰化出人的形狀，貓咪變成一個渾身赤.裸的白皙少年，少年水水嫩嫩，看著鏡頭，嘴唇嘟起，輕聲喵叫，他在鏡頭前轉了一圈，又慢悠悠變回了貓。

那完全不像電影電視劇裏的那種變換的特效，每一寸肌膚骨骼的相連，每一絲毛發的飄動都讓明野心裏一跳。

幾近真實。即使在好萊塢的特效片子裏，明野也從來沒有見過如此真實的特效，那是種無法用語言描述的逼真，就好像原本尾巴就是長在那裏一樣。

視頻裏的男孩嘴巴微動，問道：“你是什麽貓？如果是土貓，那得非常漂亮我才會考慮哦。”

他輕聲喵喵叫起來。

明野按滅手機，額頭不知什麽時候出了一層細汗。

這是什麽？帶著電影制作的特效來撩妹？

明野控制自己朝惡作劇的方向去想，腦子裏很多念頭和想法卻不由他來回轉，他忽然想起很多以前的事情。

“你叫明野，今年二十一，肚子上六塊腹肌，屁股上有一顆痣。”

“杜傑今年春天去割痔瘡，在醫院哭了一宿。”

“這地方我都爬不上去，人家才是真牛逼。”

“如果沒有這筆助學金，我沒有飯吃，就只能去捉老鼠。”

“明野，你們人類的叫.春期是幾月？”

“以後我捉老鼠養你。”

“我真的是貓。”

“我不是貓。”

“小時候我很羨慕有人養的小孩，它們有很多好吃的零食，會有人把吃的餵到嘴邊，做了壞事不僅不會挨打，還會被誇可愛。”

“我也想有家人，聽說經常有人在外邊撿孩子帶回家，我就偷偷跑到住宅區樓下，希望有人能撿到我，對我好一點。”

“如果有一天，你發現我和你們不一樣，你還會喜歡我嗎？”

“如果我是一條成精的魚，或者是只成精的貓，你還會喜歡我嗎？”

明野覺得自己很可笑，這個世界上怎麽可能會有貓精呢？這說不定只是貓咪愛好者角色扮演的論壇而已。

他努力朝這方面想，可是忍不住想那個逼真的視頻，他又想如果這是真的，那西稚以前奇怪的舉動似乎都有了解釋。

她奇怪的言辭、她知道不該知道的事情，她靈巧的攀爬技術，她手裏裝著老鼠的箱子，她給他那一耳光。

還有她所謂的不能宣之於口的秘密。

一切忽然清晰明朗，順理成章。

但明野是個心智健全的正常人，他還是不想相信也不敢相信。

天蒙蒙亮，西稚被窗外的光線刺到了眼睛，翻身不受控制地喵了幾聲。柔柔軟軟的貓叫聲，和貓咪的聲音所差無幾。

明野看著手機上老巫貓的消息，又看了眼床上的女孩。

已經過了晨訓的時間，他一晚沒睡，卻仿佛無知無覺，身體感受不到疲憊，神經像是繃了一根弦在灼燒。

西稚的手機快沒電了。明野將頭抵在涼涼的窗戶上。

直到太陽升起，曙光降臨。

他才似乎想好了。

他輕輕撥開西稚的手機，拉黑了老巫貓，然後裝作什麽都沒發生過的樣子，將手機塞回西稚的枕頭下面。

西稚嘴裏呢喃：“周黑鴨。”

她嘴大張，夢裏夢見好吃的，口水流了一枕頭。

明野將窗簾拉上，擋著晴朗清晨的熹光。

他沒等西稚起床，推門離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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